《枪炮、病菌和钢铁》札记

先发未必先到，关键性的因素可能在中后半段才起作用。
代差很可怕，代差带来的结果是压倒性的，难以逆转和抗拒的。
直接因素是什么，终极因素是什么？点在哪里，面是什么？
地久天长的力量：群体的理解是深刻的，但对更大的事物的理解是盲目的-更地久天长的东西往往更大，而更大的东西越需要接力赛式的理解。这就是得天独厚的意义。
天造地设的差异，往往影响非常深刻。有些东西的潜力很大，有些东西的潜力很小。有些东西的潜力易于发觉，因为盲区很小；而有些东西的潜力难于发觉，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观察-如果这一过程没有被外来的其他力量所中断的话。
两拨农民，都是文盲。一拨农民的祖先长期和从驯化动物得来的病菌作斗争，带有免疫力和另一拨农民作者，对另一拨农民是灭顶之灾-欧洲的拓殖者就是这样消灭美洲的原住民的，这样的军队才是最可怕的。从这个角度来看，被保护得很好的群体，未必能够在历史长河中获胜，因为他们不知道竞争力差异也许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维度。
安娜卡列尼娜法则：关注导致失败的因素更重要，导致失败的因素比想象中多。
熊不可养太大，养到一岁就就可以小心为妙了-俄罗斯人恐怕不同意。
纬度对生物的影响，比经度要大，从最南到最北传播，穿越中间有极端气候的地带的时候最难。巴拿马的海峡，安第斯山脉，都是意想不到的阻隔，特别是有些适合产生农业社会的品种，在他们偏南或者偏北的一侧的时候。
东西向发展的阻碍，来自于干旱的草原，和高耸的山脉-这也是中国文明独立发展的屏障。海拔、梯度变化，也能起到重大的阻隔作用。
有些病是细菌的福气，是人的灾难。有些病只有人口少的地方才有，有的病只有人口多的地方才有-拥挤的城市对这样的病菌而言是天堂。
疾病和饥饿对士气的破坏才比简单地杀伤人口更加厉害。在多数情况下，侵略者靠疾病打击原住民，如欧洲人在大航海时代以后做的事情一样；在少数情况下，原住民靠疾病来抵抗侵略者，如同远东和南亚的疾病阻止欧洲人东进一样。
字母只产生过一次，是闪族人而不是腓尼基人。
发明是需要之母，而不是相反。
技术会自我催化，导致技术爆炸。这并不是必然发生的，必须有足够多的技术相互融合，技术总是会越来越重要的。技术发展的速度起初慢得看不出来，最后快得跟不上去。
定居的生活方式不一定会导致农业（种植 + 畜牧业的物种驯化组合），也可能是狩猎采集和农业的混合经济，游牧民族也可以定居。农业是一种风险投资，对远古人而言，它的好处是不可能事先预见到的-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农业是什么样的。发展农业实际上是一种风险对冲。澳大利亚过于干旱，发展农业划不来，所以农业永远没有发展起来。于是澳大利亚永远没有进入农业社会，没有产生高密度的人口，和灿烂的文明。只有一些介于使用原始石器的部落人群-维持在狩猎采集的状态，人类社会无论如何再也不会就此倒退了。
新月沃土和中国，是两个独立发展的文明中心。中国可能存在多个独立发展的农业起源，以此产生多个文化中心。
在农业社会，农业和人口密度相互决定。人口密度决定社会分化程度，高度分化的社会，有专门进行集约化农业生产的农民，有集中统一的行政机关追求统一的效率，有专门思考抽象问题的人才担任首领和行政长官，有专门生产武器的工艺人，和专门进行残酷战争的士兵，这种形态的社会，对不具有这种形态的社会具有碾压性优势。
旧石器时代 -> 新石器时代 -> 农村公社（从族群到部落）-> 奴隶社会 -> 封建社会 -> 资本主义社会。农村公社时代的首领如果不集权和世袭，无法进入国王时代。早期的贵族社会，是从氏族社会演变出来的（如黄帝的儿子，犹太人的十二支）。
意识形态是盗贼统治者为了保障统治而发明的辩护工具。
病菌、文字、技术和政府+宗教，是历史最广泛模式的四种推动力。
文字是书写系统的一部分，印刷术是另一部分。文字最初并不打算用来叙事和抒情，只是统治阶级用来记账用的。文字意味着权力，所以统治阶级要垄断它。
简单的社会分工里，猎人、樵夫、种田人和诗人，相互交换劳动产品。复杂的社会分工里，出现专门的经济团体-公司、商社、行会、政府部门。
政府宣扬意识形态，是为了控制人民。
人多了以后，社会变得不稳定，为了维护秩序，需要中央集权。否则无法化解没有亲属关系的人群之间的冲突问题，以及经济交换的效率问题-小的社会人人都是亲属，反而无这样的问题。但这样的社会形成，人类的不平等就出现了-因为机会的不对称，最终会造成所得、占有、积累的不平等。
社会契约论假定，人们意识到大社会更复杂更强大也会对个人更好，所以自愿放弃了小社会-但历史上大社会通常是通过征服的方式来迫使其他人放弃小社会的。即使是当代的现代化，农村城镇化进程里，依然存在这个现象。
因果链可以顺着读，也可以逆着读。有时候我们读到了一个链条，以为顺着读是对的，其实逆着读更是对的。
人类在石器时代是没有农业的，狩猎技巧高度成熟；在有了农业以后，大部分人的狩猎技能反而退化了-驯化植物使得植物进化而人类退化；人类进入工业社会以后，农业技能反而退化了；进入信息化社会以后，我们丢弃了什么呢？
美洲一直都没有合适的驼兽可以驯服，所以它文明里缺失拖、拉、犁、战争的工具，以致于他们的农业比其他大陆的农业缺乏效率，也并没有大规模战争的技术。
农业并不一定由定居者产生，可以由外部人带来，外部交流，其实是一种加速。没有经过加速而自然发展的社会，不会有技术跃迁、爆炸，在现代人看来，成为了一种孑遗。
独特的环境带来独特的生活，独特的生活带来独特的文化：雕刻、绘画和建筑。
没有统一的中央政府，部落之间的冲突简直无日无有，酋长管辖地是一种飞跃。
有定居的生活才有固定的财产，才会有技术进步。
只有几百人的群体，在完全隔绝的情况下不可能无限期生存下去，注定灭绝（塔斯马尼亚人的一些支系）；几千人的群体，可以生存 10000 年，但文化上要失去很多东西（澳大利亚的一些土著人连回力标都不会用了）-因为失去规模，就失去了维持势能的方法，就会失去分工，所有人都会渐渐平凡化-由这个结论推出来，现代社会反而容易诞生个人的奇迹。
巨大的地理条件差异产生的分隔，可以让文明之间的距离，远得好像望着月亮上的山一样
坚决的移民政策，会带来疾病之间的战争-永远不停歇地进入当地的传染源，最先被消灭干净，是占据富饶土地的高发展的原住民，因为那些土地最适合殖民，最后留下来的，只有居住在无用之地的居民；不坚决的移民政策，对原住民而言是好事。
大一统在世界历史上是异数、少数，中国是异数、少数。中国汉语文化体系通过征服，使得其他民族变得“文化上更加劣等”，以此打破人种的隔离，使得各少数民族放弃了自己的语言，迅速地单一化。
纸往西方传播完全是一个偶然，因为高仙芝在怛罗斯之战被偷袭失败，唐朝的工匠被阿拉伯帝国所俘虏。
中国古代的两条河流既贯通东西，也能够加速南北的交流，极大地便利了农业文明在全国的发展。但，水利产生国家是一种幻想，国家产生水利是文明的伟大成就。
象形文字、楔形文字、闪族字母文和中文，是大相径庭的书写系统。
新大陆里有古老的悠久文化，属于欧洲人祖先的那种文化，欧洲人称它为新大陆；而旧大陆里占统治地位的是近四千年来才诞生的文化，甚至有其他区域带来的文化，欧洲人称它为旧大陆。因为欧洲人眼里新大陆的原住民不是文明的人，新大陆尚处于一个等待 civilized 的阶段，是一片需要拓殖的处女地。
客从何处来？华北人从华北来，华南人从华南来，热带东南亚的晚近住民（现在也已占大多数），也从华南来。澳大利亚的人大部分从欧洲来，而只有赤道新几内亚的少部分地区，还有当年划着小船来的原始亚洲人的后裔。
美洲和澳洲不受上天宠爱：他们的大型哺乳动物灭绝得太快了，没有留下适合驯化的品种；美洲的玉米的祖先-蜀黍，最初一个棒子只有拇指大小。但有一点例外，全世界所有的社会，都不约而同地在大概在 10000 年前驯化了狗-即使不是作为食物。
新月沃土曾经领先于全球，因为他们拥有最好的可驯化物种和最好的农业环境，因此最早期的帝国皆称雄于此。但后来衰落了。因为他们自己挖自己的墙角，过度发展摧毁了他们的生态体系。在欧洲人学足了新月沃土的技能以后，权力西移了。
欧洲是分裂的，所以它始终是活跃的，不可能自我封锁，所以进化更快；但中国是统一的，所以一旦有若干决策失误，就可能大大错过某些很偶然地发明创造的时机-即使中国一直是世界上最优越的农业大国之一。这个解释有点牵强。只能解释欧洲一连串的爆炸和跃迁-文艺复兴、地理大发现、工业革命、科学革命、政治革命和哲学革命。
极其容易被忽略的是，即使客观环境已经改变，但精神上骨子里还有强国的文明系统的国家，依然拥有成为强国的潜力。所以（又要引用斯大林说的一句话），希特勒来了又去了，德意志是永存的；所以周虽旧邦，其命维新。那么先发和后发，早达和晚成，哪一个更重要呢？
越宏观，历史越有其确定性，越微观，历史的变化越难以预测。这不得不让人对研究历史学科的人饱含同情。某种意义上，物理学也有同样的困境，星星的轨迹是易于理解和预测的，但微观粒子的运动是难以理解和预测的。
日本人和韩国人，带着虚伪神话和累累暴行的有色眼镜，观察对方的历史，真有吴越同舟的感觉。
最终影响文明成就高低的四个因素：粮食作物、文化和作物大陆内传播速度、大陆间传播的速度和人口密度。
地理决定论里充满了令人着迷的细节。比如中国实际上是欧亚大陆相对孤立的孤岛。
扩张和征服，总是使一些民族和文明更加进步，并带来其他民族的牺牲甚至毁灭。戒之慎之。
复杂的制度，高度发展的制度的，才有可能是良好的制度，良好的制度，才可能带来各方面的成功。从这点来说，中国制度的某些不健全，可能会阻止它成为一个真正的富强文明。
跳出旧思维来看，可以得到一些有益处的结论，但因为新的框架没有形成，所以用处的体现，要到更晚的时候。